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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庫”,這是老忠插隊時另一生產隊一個北京知青的外號。他雖然只是個未滿十八歲的老初二,卻是個黑大個兒,又粗又壯。“倉庫”這個外號,來自他的飯量,因為“飯桶”二字已經遠遠不足以形容他吃飯的本事,同隊的知青便給他起了“倉庫”——這麼一個雅號。
老忠高中住校時也是班裏有名的大飯量。別看個兒頭不高,那時候塊兒頭足、力氣大,在困難時期被“大鍋清水湯”撐開了肚子,在學校食堂一頓喝下了八兩大米粥。飯廳一桌八個人,早餐八兩大米粥擺在桌上,就是喝那滿滿的一臉盆。“能吃又能幹,才是英雄漢”,班裏“大狗熊”級的同學不服氣,紛紛效法,“八兩粥”一時被傳為佳話。
“江山輩有才人出”。下一年級出現了一個“粥大王”,我們眼見他排隊買粥,捧著個只能裝一兩大米粥的飯盆邊排邊喝,整整轉了十二圈。“八兩粥”們都意識到:這回算是小巫見了大巫!那一頓十二兩粥的紀錄,全校從未有人挑戰問津。
直到山西遇到“倉庫”,老忠才領教了真正超越“粥大王”級別的大飯量。
“倉庫”是個孤兒,北京已經沒有父母。也許是吃過救濟,他有力氣不幹活,是全縣知青中有名的無賴漢。“倉庫”一般不在隊裏呆著,卻在全縣各個知青點遊蕩。都是北京知青,見了面也都挺親,聊到時候也要一起吃飯。等別人下地幹活去了,“倉庫”不是把人家剩下的饃打掃得乾乾淨淨,就是把剛剛蒸好的一大鍋白薯吃得只剩個鍋底。知道那鍋有多大嗎?那裏家家都能起大灶,因為都有個蒸很多籠屜饃饃的特大號鐵鍋,就是那個鍋。“倉庫”的大名因此在知青中無人不知。
大約是1972年春季的一天,“倉庫”遊蕩歸來回到生產隊,本隊別的知青都回了北京,沒有給他留下糧食。“倉庫”向隊裏借了五斤高粱,在石磨上拉了一遍,不過羅,不去殼,煮了一大鍋粥。一頓就全給消滅了。知道五斤高粱煮成粥有多少嗎?喂豬的大鐵盆滿滿一大盆。也就是說,一口老母豬,也不過就這麼大飯量。
看到這裏有人會說:吹什麼牛呀!誰信哪!
別不信!那高粱本來就是引起便秘的東西,“倉庫”更是連殼吃的,第二天就拉不出屎了。農閒時節,老忠恰好去那個生產隊參加整團,他來向我求救。看著他那口還沒洗淨的大粥鍋,我還能出什麼主意?讓他馬上下山,趕緊去了縣醫院。在縣裏,醫生用盡各種辦法也給他通不了便,差點兒給他來個“剖腹產”。最後是灌了獾油才解決的問題。
那獾油是中藥中所謂的“大涼性”,治療燙傷的特效藥,獸醫治療馬的結症(消化道不通)的最後一招就是灌獾油。“倉庫”居然也只剩了這一條路。
差點兒鬧出人命來,這事兒可就大了!知青辦給縣糧食局打電話,要求給“倉庫”補助,理直氣壯:“小夥子飯量就這麼大,不是糟蹋了,是吃了呀,連殼都吃了呀!”縣糧食局負責人說:“這事情我們已經聽說了,打算在口糧外再補助他三百斤……”知青辦一聽就急著打斷:“五百斤也不夠哇!”
全縣有名的“倉庫”,最後每年真的補助了五百斤。
【作者簡介】 張亭,男,本會會員,網上筆名:朱老忠。北京66屆高中畢業生,68年下鄉山西夏縣。76年回城後當了8年陶瓷成型工,畢業於唐山業餘工學院,任機電工程師。1999年來美國,在洛杉磯國際日報任職。現已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