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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教導員的“教導” 发布日期:2024/1/19 来源:國際日報 打印

1967年至1977年,我在北大荒生活、戰鬥了10年。10年,3600多個激情燃燒的日日夜夜,留下了太多太多的思念……。我難忘那黝黝的黑土,難忘那皚皚的白雪,更難忘那些被黑土鑄造了靈魂、被白雪陶冶了情操的北大荒人——我的老戰友,老領導們。

我在這裏記述的是我的老領導,25團5營教導員閆克修對我的“教導”。閆教導員,山東濰縣人,1946年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50年代初,集體轉業到北大荒,當過多年的指導員,後升任教導員。教導員有個綽號:閆老蔫,人蔫,不過就是話少。教導員少言寡語,我又是普通戰士,和教導員接觸並不多,所以這裏所說的教導,並非是教導員當面對我有過什麼教誨、指導。而是在我親身經歷的幾件事中,通過教導員對人、對事的處理,所感受到的做人的態度和人生經驗,是我的主觀體會和感悟,所以我給教導二字加上了引號。

教導員愛惜人才,善於用人所長。因為歷史的局限和個人性格的缺陷,我在連隊裏是個倍受爭議的人物,不少領導對我不“感冒”。教導員在59連當指導員的時候,發揮我的特長,大膽地讓我做宣傳工作,寫稿子、出版報,參加文藝宣傳隊。在他當了教導員後,又點名把我調到了營部學校,當了一名教師,教美術、教政治、教語文,兼帶負責校舍、桌椅的維修。因為我是木工,教導員在調我的時候,就是用學校搞基建需要木工為理由,說服有異議的連隊領導,還特別指示要我帶上全套工具報到。

在營部學校,我並不顯得另類,也不孤立。因為這個集體裏,還有師範學校出身,懂業務卻不大聽招呼的校長孫承華;有才華橫溢,不拘小節,又“左”得可愛的北京知青語文教師雷兵;有偏執、恃才居傲的上海知青數學教師王堅。他們都得到過教導員的關照,這些關照除了批評,更多是保護。當然,我們的教學業績也說得過去,和其他老師也很團結,5營學校是一個不錯的集體。

教導員很會做思想工作,他會通過一些小事讓你感受到關懷和激勵。當年各個連隊都有文藝宣傳隊,各個班、排的文藝骨幹集中起來,利用業餘時間排練一些小節目、田間地頭演出。既活躍了連隊的文化生活,又能起到鼓舞士氣的作用,很受歡迎。我也是個宣傳隊員,負責編導節目,製作道具,有時也串演個角色。宣傳隊員不脫產,白天在各自的班組與大家一起生產勞動。晚上大家休息了,我們便集中起來排練。

農閒時還好,在“兩頭不見太陽,地裏兩頓飯”的麥收、秋收大忙季節,那可真是夠苦的。幹了一天活,人困馬乏,吃完晚飯,洗涮完了,再去背臺詞,練動作,排演合練,一折騰就是十一、二點,甚至更晚。回去後睡不上幾個小時,起床號就響了。可當時我們積極性可高了,天天精神十足,激情四射。這不僅僅是那個時代賦予的榮譽感和責任感,還有來自領導的關懷和支持。

那時教導員還是我們的指導員,他經常去看我們排練。每次都是悄悄地來,站在那裏靜靜地看,什麼也不說,然後又悄然沒聲地走了。有時他會返回來,提一壺水放在那兒。雖然,沒有表揚、鼓勵,沒有指示,沒有修改意見,可每逢這時候,我們都會感到溫暖,受到鼓舞,排練的勁頭更大了。30年後的今天,當我看電視劇《激情燃燒的歲月》的時候,會淚流滿面,看到劇中那個不懂文藝,卻敢於承擔責任,深愛著隊員們的教導員,腦海中就會閃現出閆教導員的身影。當年我們也排演過《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的片斷,也沒少穿幫露馬腳,每當觀眾轟堂大笑時,坐在台下的教導員也會面帶紅暈,無聲地笑了。 

教導員很會處理一些棘手的問題,面對敏感的事情,他會處理得充滿人性味,又不喪失原則。

1974年冬天,59連在搶收秋天因下雨未能及時脫穀的大豆時,發生一次一死一傷的事故。死者叫喬中華,是一個剛滿19歲,參加工作才一個月的老職工子弟。喬家出身地主,老喬因所謂“破壞生產問題”被控制使用。喬中華本人在學校時也因說過頭話,受過處分。家裏政治狀況不好,經濟上也十分窘迫。

喬的突然離去,無疑給這個不幸的家庭帶來巨大的打擊。其父因自身的問題,不敢講話,強忍悲痛,其母痛不欲生,年幼的弟妹哭成一團。為了安慰這一家人,連裏決定要給喬中華開追悼會。對於給這樣一個人開追悼會,是要擔風險的。有人主張請示一下上級,嚴教導員(那時是指導員)說:“算了,開了再說”。看到從團裏木材廠買回的白茬棺材,教導員讓我這個木匠給刷上點漆,可上那幾找漆去呢?無奈,我只好用點廣告色給刷了一遍。看到暗紅色,教導員說喬還未婚,按習俗應該用淺一點的顏色。好歹有點色兒,讓人家家裏人心裏好受些。我刷著顏色,聽到這幾句心裏酸酸的。

晚上,我在連部寫追悼會會標,連裏幾個領導在商量開會的事兒,大家都犯愁開追悼會:要致悼詞,就得定性,怎麼個定法兒呀!討論來,討論去,也沒個結果。我寫完會標,收拾好,就回宿舍了。躺在床上我還想,這個悼詞怎麼說?因公殉職?顯然不合適,工傷、事故都得上級調查後審批呀,上級沒定不能輕易說,說了可能會引起一系列政策問題。

第二天早晨,佈置會場時,我問教導員怎麼定性?教導員眨眨眼,想說什麼,又咽回去了。追悼會開始,教導員主持,又致悼詞,他上來就說:喬中華同志不幸死了,我們按《為人民服務》的要求,開個追悼會,寄託我們的哀思,安慰他的家人……。我當時想:這老頭兒,真聰明!

還有一件事,我至今也很少向人提起。70年代中期,知青返城政策開始鬆動,不少人都在辦理困退、病退。1976年,我的女朋友因家中多子女下鄉,父母身邊無人照顧,也辦了困退。北京方面的函已到了團裏,就等著批呢。在漫長的等待中,焦慮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糟。突然,天塌了,9月9日,領袖他老人家與世長辭。在失去了領袖的日子裏,知青們再次掀起了“鐵心務農,紮根邊疆幹革命”的熱潮。團組織也不失時機地抓緊了教育,每天晚上召開會議要大家表態。不少已經辦理了困退、病退的同志要回了自己的申請,撕毀了已發來的調函。

我的女朋友李寶珍不知道怎麼辦好,與我商量,我說:沒什麼說的,撤回調函,鐵心務農,紮根一輩子。可心裏卻又在想,就這樣算了?真是拿不定主意。商量來商量去,決定去問問教導員。一天傍晚,在教導員家門口,我吞吞吐吐地說了自己的矛盾心理。教導員沒有搭腔,只是沖著遠方默默地看著。

我埋怨自己這不是出難題嗎?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向領導提出這個問題呢?我小聲說:那我回去了。

教導員說你先別走。又沉默了一會他說老人家雖然偉大,也得走哇。小李子家裏困難也是事實,什麼事都得實事求是呀!說完擺了擺手,示意我回去。後來我們商量不撤回調函,表態也比較含糊。

兩個月後,一切恢復正常,營團黨委批了一批困退人員回京,我們營只有不多的幾個人被批准了,那些撕了調函的後悔不迭。李寶珍臨走時,教導員一再囑咐她回北京不能變心,要她保證不踹了我。後來,我們夫婦回憶這一切時,還常常想,假如李寶珍不答應教導員不許變心的要求,教導員會怎麼辦?

教導員的這些事兒,確實對我個人境遇的改變,給予了很大的幫助,我確確實實在心裏存著一份感激之情,而更重要的是,我從教導員的言行中學到了做人的原則,學到了愛,學到了厚道,學到了不少的人生經驗工作技巧。而這才是最重要的教導員的教導使我終生受益,這才是最難忘的。我常想現在我們黨所提倡的以人為本,在教導員這些老一代的共產黨人身上,不是早就有所體現嗎?!我們黨的宗旨是一貫的,永遠不變的。

 

【作者簡介】陳春雷:1967年北京知青,原為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25團5營59連農工、木工,5營營直學校教師,建三江學校教師。現為北京海開房地產集團公司職員

(文章照片選自網上,來源:用三只眼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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