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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馬,你還在畫畫嗎? 发布日期:2024/1/19 来源:國際日報 打印

1969年1月至1970年11月,近兩年時間,來自重慶,成都的約300位大中專畢業生被甘孜州革命委員會集中安排到丹巴縣農村勞動,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為了和中學生知青區別,我們這些大學畢業生叫作“大知青”。

這本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令人費解的是:為什麼要把我們這些大學畢業生的身份也叫作“知識青年”呢?以至於我休假,人民公社給我開的也是知青證明,回到重慶家中登記臨時住宿,工宣隊的同志不同意,說是知青要回農村去好好勞動!我竭力辯解,說我是拿工資的大學畢業生,我是請的休假回家看望父母。工宣隊的同志就是不相信,堅持叫我快點回農村去。

後來,我悟出了其中的道理:丹巴縣革命委員會的領導擔心我們這些內地去的畢業生,如果不好好勞動,到處惹事生非,就不好管理了,必須用最高指示管住他們,先得把他們的身份明確一下:知識青年。因為趕上了毛主席偉大號召:“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就這樣,我們一卡車大學畢生以知青的身份拉到了丹巴金川公社當農民,分三個組安排在三個生產隊。

光都生產隊的13人大都來自西南師範,有兩人是西南民族學院的。五個女生睡在石灰窯保管室裏屋的地上,鋪點麥梗。八位男生睡在保管室的外屋,用木板與泥地相隔。鍋灶就搭在男生的地鋪邊上,兩人一組,輪流為大家煮飯。每月國家供應每人30斤糧食,其中5斤大米,25斤玉米麵。三兩菜油,半斤豬肉。豬肉是供銷社自製的臘肉,供銷社售貨員總是要給我們搭上二兩骨頭,所以一個月就沒什麼油水了。

天天出工,與社員一起幹活。有一天,早就該停工了,生產隊長就是不叫休息。我餓極了,小聲問社員:“隊長會打籃球不?” 社員說:“他會打籃球!” 我對隊長比劃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拉布登杆隊長才叫了停工午餐。

三個生產隊的30多人中沒有一個人有照相機,唯有我們小組的傅老師覺悟最早,節衣縮食攢錢買了一臺海鷗牌的120照相機,為大家留下了不少珍貴老相片,回味無窮。

傅老師用煤油燈作光源,曝光時間為一分鐘拍的照片,中間為作者,右邊男生為沈老師,他是民囯著名七君子沈均儒先生的長房長孫。

曾在甘孜州丹巴縣一起勞動鍛煉的老友濮老師,發來了一張他收藏了半個世紀的水粉畫,那是當年的大知青老馬1969年在丹巴勞動時畫的熊貓畫。睹物思人,老馬的英容笑貌躍然於紙,歷歷在目,一樁樁的往事浮現眼前。

老馬原本是西南師範學院美術系65級的畢業生,因為在繪畫作業紙的背面寫了幾個字,對災荒年的艱苦生活發了點牢騷。對於一個當時正在長身體的年輕人來說,應該算是正常心態。可惜被政治輔導員知道了,上綱上線為思想反動,對現實不滿。給予老馬留校察看的處分。

1965年7月同班同學都畢業分配了,老馬一個人留校在農場勞動,每天挖土挑糞種菜。老馬留校察看了一年,1966年7月就應該畢業分配,可惜遇上了文化大革命。

老馬又一個人呆在農場勞動三年,他也沒有資格參加文化大革命,天天依舊是挖土挑糞。沒有朋友,沒有言語,也沒有回過家。只有孤獨,壓抑,期待……期待能有畢業分配參加工作的一天。1969年2月,全西師從66級到68級的畢業生早就分配完了,老馬這位65級的畢業生,一個人最後分配,當美術系系領導宣佈他分在甘孜州時,老馬興奮極了,一個人高高興興收拾了行囊,買好火車票急匆匆地往甘孜州趕。甘孜州革委畢業生分配辦公室又將他分去丹巴縣勞動。

老馬在丹巴縣招待所遇到了進城辦事的美術系同學老朱(後來成為了我的夫君),“他鄉遇故知”格外親熱。一貫仗義行俠的老朱,沒跟任何人請示啇量,就邀請老馬跟他一起去金川公社勞動,老馬就這樣十分愉快地來到了光都生產隊,和我們一起同吃同住同勞動。同是天涯大知青,其他知青同學對老馬的到來也表示由衷的歡迎。

大知青們自己煮飯,背水得去很遠的嘎拉溝,背桶沒有繩子,也沒有木蓋,只用一根牛皮圈,套在前胸和木桶上,木桶的底部擱在尾骨上,身體前傾,一步一步前行,水還不能蕩出來,非常考驗人,不僅要有力氣,還得有巧勁。老馬背水最厲害,最勤快。女知青們要洗頭洗澡了,都喜歡去找老馬幫忙:“老馬,幫我背一桶水嘛,我想洗頭!” “好的,我馬上去背!”

巴旺區政府辦公室就設在巴旺喇嘛寺,寺內有一個群眾開大會的籃球場和一個大大的舞臺。區領導希望大知青能夠幫他們美化一下舞臺上的三個光禿禿的壁畫牆,特地找到老馬和老朱,給他們談了希望和要求,交給他倆幾桶油漆和刷子,繪畫就這樣開始了。

正中的壁畫牆上要求畫毛主席像,四米高五米寬,搭上手腳架,老馬和老朱爬上去就開始作畫了。老馬的色彩運用比老朱強,主席像的五官部分他畫得多些。兩側的壁畫,一個畫的梅花,一個畫的松柏,老朱畫得更多一些。

當三幅油漆畫殺青時,區幹部滿意極了,不停地給他們致謝。要知道,當年丹巴縣政府也沒有這麼巨幅、這麼漂亮的油漆畫。整個縣城,這是第一幅毛主席巨幅油漆畫像,太給巴旺區長臉了,也給我們知青長臉了!區幹部看見我們知青就說:“勞慰,卡措!”(謝謝啦!)

老馬身體好,勞動力強,勞動積極,為人厚道誠實,待人和氣,大家都喜歡他。老馬從不多言多語,更不和女知青、女社員打交道。談婚論嫁的年齡到了,老馬一點動靜也沒有。還是老馬的母親包辦婚姻,在自貢老家給他找了一位小學教師結婚。那位女老師給老馬生了兩個胖兒子,一家人和睦融洽,幸福滿滿。

為了照顧夫妻關係,老馬後來也調回自貢教書,他的畫畫得好,工作很盡責,深得師生喜愛,桃李滿天下。可惜,好景不長,老馬得了不治之症,早早地離開了我們。

天堂裏油畫顏料不會短缺,油畫繃子也很富有,老馬,你還在畫畫吧!好人老馬,雖逝猶存,永駐友人心!

 

【作者簡介】文光來,女,1944年生人。1968年西南師範學院物理系畢業,分配至四川省甘孜州丹巴縣農村勞動,後為康定中學物理教師,退休時為重慶朝陽中學副校長,中學物理高級教師。

(文章照片選自網上,來源:新三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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