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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道别,感动得我要娶她
1968年9月20号,我们从北京出发去内蒙白城地区的突泉县插队。与那天车站月台上热闹的送别场景相比,我孤独地站在一边,心绪杂乱,头脑发木。
家里没人来为我送行。那时父母压力很大,艰难度日,没有心情来送我可以理解。往宽里想,我高中一直住校,生活能力强,家里人也相对放心。别的学校送行的同学们大呼小叫地照合影,我们这边一个送行的同学也没有,确实有点冷清。
火车快开了,那帮送别的人群情绪进入高潮。这时我忽然看到,一位本校的女生,虽然跟我不在同一个班,但是在同座教学楼里上课,经常见面也算脸熟。她径直走到我面前,笑容可掬地冲打了一个招呼:“祝你一路平安”。简单平常的一句道别,我却如同触电一股,瞬间感动得几乎要控制不住泪水。我们班包括我在内共有三人去插队,但是班上没一同学来送我们。她却送来了一声关切的祝福,此事让我至今难忘。当时我心里想,就凭她的这一声祝福,我会娶她,(当然如果她同意的话),我会对她好一辈子。如果我父亲当年不是右派分子,没准她会同意。我感觉她肯定对我有好感,否则不会单独凑到我跟前来,专程祝福。她的个子不算很高,但是苗条好看。从她的语音我估计她应该是杭州人,也可能是上海人。是那种小鸟依人的女生。我虽然出身不好,也其貌不扬。但认识我的女生都还觉得我不错。我自认为这是因为人品好,这一条是根本,我认为女生最看重的就是这一条。
就这样,我胡思乱想着,乘着火车去了塞外当了农民,去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去了。
一盘散沙的集体户
火车跑了一天后,到达插队的那个公社时,发现箱子丢了,几小时后才找到。在公社吃的什么饭完全没有印象。到了小队,才知道我们集体户(青年点)是由同校14名女生和四名男生组成,后来女生人数达到20人。男女生之间基本不交流,这是我们集体户的一个特色,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挺对不起她们。
第二天正式参加劳动,我们的实际“战斗力”远不如“半边天”,累得够呛还不出活儿。但知青受优待,男生每个工值10分,女生才8分。当年的十个工分价值:一元六角。我们只干了两个月,男生都分得80多元。说实话,我们真是剥夺了农民的利益。
刚组建的集体户不团结,后来更是一盘散沙,有几件事至今记得。
第一件事是,个别人,在没征求大家意见的情况下,就把国家配给知青的面粉(仅配给了那一次,以后就没有了),送给了贫下中农,引起大家不满。
第二件事是,个别知青非要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到农民家睡觉。结果把集体户里的知青都染上了虱子。于是煮衣服灭虱子一度成了我们最重要的“业余爱好”。
第三件事是,男生天天变着法子以各种理由抵制“天天读”。有一个女同学人挺很好的,就是太“左”。晚饭一吃完就喊:“男生到女生屋来,天天读了”。有两个男生吃完饭借口上厕所,趁机溜了。我和另一个男生不慌不忙答道,“你们天天读吧,我们得天天抓(虱子)。”那女生也不敢进屋查看。再加上女生也有反对的,理由是太累了要睡觉,天天读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一位高干子弟私下说,我们就是天天读了T老仁家,才读到这里来的。后来我两成了好朋友,他为人诚实、讲真话,爱思考问题,我俩脾气相投。
农闲不闲的知青
1968年冬,漫长的农闲。集体户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回北京探亲,只有两三个父母在部队的女知青回去了。开始以为她们娇气,吃不了苦,后来才知道,她们回北京都后门参军,跟我们这些同学,以及贫下中农们不辞而别了。
知青利用农闲组织农民学习毛选,有时还要宣传突然发布的“最新最高指示”,这事其实挺辛苦。女生要冒着零下几十度的严寒,蹚着齐腰深的雪,挨家挨户敲社员家的门给他们宣读。有时脾气差的社员不高兴,还得挨训。她们走完三十几家就到后半夜了,有的人手脚都生了冻疮。而男生骑马将最高指示送到其它小队的队长家,然后便可以回去睡觉了。
这样的学习持续了近一个月,由于受到贫下中农的抵制,不久就销声匿迹了。期间,知青在宣传三面红旗时还和年轻社员发生口角,在农民看来,提到三面红旗就想起了挨饿。
除了有些不愉快的记忆,乐子事儿也不少。有一天,高三的那位特左女生突发奇想,要求几个农民每人背诵一条语录才能回家。饲养员赵玉堂不识字,他要求背一条短的。于是就让他背诵“人民,只有人民,才是推动历史发展的动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背成了“人民,只有人民,是赤赤赤……赤使的动力”,引得大家笑的前仰后合,因为推动、历史等几个词他们不知道是啥意思,所以也不会说,说成“吃屎”的谐音。还有一老农民在发言时说:“苏修再捣乱,就给它一颗元旦社论。”显然是不知道元旦社论和原子弹有啥区别。
作者简介:左大千,北京47中老三届,1968年去内蒙古突泉县太和公社插队。1982年毕业于东北师大历史系。退休前是大学马列主义公共课教授。自下乡当知青到退休,先后当过农民、工厂工人、司法干警和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