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 历史档案

三十年回上海,看到卻是老人的遺囑 发布日期:2024/9/3 来源: 打印


每一個人的人生都不是一帆風順的,都經歷過坎坷、挫折和悲傷,可以這樣說,沒有遺憾的人生,就不叫人生。已年過七旬的王寶倫老師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目前和他的女兒女婿生活在貴州省貴陽市。他說他的人生經歷很波折,吃苦受累倒是不算什麽,最大的痛苦是他虧欠了父母雙親,對父母的不孝成了壓在他心口永遠卸不掉的十字架,他將會為此痛苦愧疚。

王寶倫老師是1969年3月下旬乘坐知青專列離開上海的,那年他十八歲。那天他的父母和姐姐送他去的彭浦火車站,火車啟動的時候,他聽到了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有生以來,那是他經歷過的最痛苦的事情,「汽笛一聲腸已斷」的那種親人別離的苦痛,他深有感觸。

到達貴州後他們閘北區的幾十名上海知青被分派在遵義地區的田家塘大隊,王寶倫他們十一個人分在了三隊,分到其他生產小隊插隊落戶的知青,基本也都是他們閘北區的學生,好多人還是同一所學校的。

田家塘大隊雖然是個有山有水的美麗山村,可那裏的條件還是比較貧窮比較落後。王寶倫他們十一名知青居住的那三間房子,門窗都是破損的,就連房頂都能透進光線。外邊刮風,屋裏頓時感到冷颼颼的。外面下雨,房頂上也滴滴答答掉雨點。好在那裏的民風淳樸,鄉親們都很熱情善良,大家感到很親切。

第二天一早,幫知青們做飯的大嫂挑著一擔水來做飯,王寶倫趕忙上前幫著把水倒進水缸裏,看到大嫂折身還要去挑水,就笑著說:「大嫂,我去挑水吧,你告訴我水井在哪。」「胡同南頭那棵皂角樹下就是,你小心一點。」那位大嫂倒也不客氣,一邊說一邊往水井的方向指了指。

水井距離知青們居住的地方很近,王寶倫挑著水桶來到井臺上,看著那架古老的轆轤,他卻不知如何是好了,長到十八歲,他頭一次見到這玩意。就在這時,一位十五六歲的姑娘也挑著水桶來打水,就笑著說:「你是上海來的知青吧,我來教你打水。」

看著那個姑娘很熟練很輕松就打上兩桶水來。王寶倫一連說了好幾聲謝謝,挑起水桶一步三回頭地回到住處。王寶倫來農村接受再教育的第一課,就是學習挑水,第一次學習挑水就遇到了一個熱心腸的姑娘。可惜當時也沒問一下那個姑娘姓名。

春耕春播生產開始第一天,王寶倫就遇到了那個姑娘。挑了一上午糞,途中也相遇過兩次,沒好意思說話,只是笑著點點頭而已。中午收工一位大嫂喊她玉芳,王寶倫記住了這個名字,但姓啥?也不好意思問。

忙完春耕忙春播,那天隊裏栽紅薯,男社員和男知青挑水,女社員和女知青在地裏挖坑(挖垵子)澆水埋秧苗。每次王寶倫把水挑到地裏,玉芳姑娘都拿著水舀子過來幫王寶倫澆水,但她不和他說話。趁她澆水的功夫,王寶倫仔細打量了一下玉芳,她雖然算不上有多漂亮,可她長得絕對不醜,眼睛黑亮有神,眉毛特別濃,紮著兩條小辮子,洋溢著青春活力。

到了地頭休息,男社員們抽煙,女社員們拉家常,男女知青保持著挺遠的距離。年輕姑娘們和女知青也基本沒有什麽交流,畢竟大家還不熟悉。

下午收工回家路過水井,王寶倫想順便挑一擔水回去。玉芳看他打水笨手笨腳的,就走上井臺,告訴他往井下放水桶時身體要盡量往後斜,以免被轆轤把打傷,她還給他做了示範。整個生產隊的年輕姑娘,就玉芳姑娘主動和王寶倫說話,她的性格明顯比別人開朗大方。過了挺長一段時間,王寶倫才知道玉芳姓田,當年十六歲。在田家塘大隊,姓田的人家占了一半還多。善良大方的田玉芳,給王寶倫留下了很深刻的好印象。

之後的生產勞動中,田玉芳經常有意無意地關心王寶倫,有一次在收工回家的路上,她還和王寶倫走在一起,問王寶倫:「你們來插隊是坐火車來的嗎?火車上燒火嗎?上海離這遠嗎?不坐火車能去上海嗎?」王寶倫不知道該怎樣回答田玉芳,就笑著說:「上海離這很遠,不坐火車也能去上海,那要走很久很久。」看田玉芳很天真,對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他就給她講上海的故事,講火車上的情況,還問她什麽文化程度。

就這樣,王寶倫和田玉芳慢慢熟悉起來了。因為經常走在一起,田玉芳她媽還說過她,社員們背後也說她的閑話,說她不安穩,瘋瘋癲癲的沒有個姑娘樣,像個野小子。原來,整個田家塘大隊就田玉芳一個女生讀到了初一,男生都沒有幾個讀初中的。知道田玉芳願意學習,王寶倫就把他的初中課本和詞典都借給田玉芳,讓她自學初中課程,還說遇到不明白的問題,就來找他。

一晃就到了1974年春天,遵義化工廠又有了招工名額,王寶倫也想去當工人,就找大隊書記要了一份招工審批表。田玉芳的母親聽說就來找王寶倫:「王寶倫,全隊的人都知道你和我閨女談戀愛了,你擡屁股就想走人,玉芳咋辦啊?我們一家的臉面往哪放啊……」

田玉芳的母親不讓王寶倫去當工人,她還去找大隊書記。大隊書記就問王寶倫:「你和玉芳到底咋回事啊?我也聽說你倆戀愛了,你要是進城當了工人,這不把人家玉芳給坑了嗎?」「書記,我跟玉芳說好了,我先進城當工人,等我安頓下來,就和她結婚,就接她進城。」王寶倫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大隊書記覺得這樣不妥,以後的事情還真不好說,他對王寶倫說:「你既然答應娶人家,乾脆就結婚算了,也不差這一年。何況還有人看到你倆牽過手,別人看不到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沒發生。」王寶倫無言以對,他說先寫信,征求一下父母的意見。

半個月以後,父母寄來的掛號信說,別人都招工進城當了工人,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和農村姑娘結婚,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他父母的意見,堅決不同意他和農村姑娘結婚。糾結了好一陣子,王寶倫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先和田玉芳結婚,生米煮成了熟飯再帶著田玉芳回上海見父母。

那年夏天,王寶倫和田玉芳領取了結婚證,舉辦了簡單的婚禮,知青點當時正好空出了一間房子,王寶倫和田玉芳就住在了知青點的那間房子裏。到了秋後,男知青都去化工廠當了工人,王寶倫卻沒能招工進城。原因是王寶倫和農村姑娘結婚了,他也就失去了招工進城的待遇,這是上級的政策規定。

那年年末,王寶倫帶著田玉芳回到了上海,沒想到他的父母說啥也不讓他倆進家門,還說就當沒生這個兒子,以後斷絕關係。實在沒辦法,王寶倫帶著田玉芳在他姐姐家住了兩天,第三天就買票返回了貴州。離開上海時,他發誓一輩子也不回上海了。

第二年春天,大隊書記突然找到王寶倫,對他說:「寶倫,看情況你一時半會很難招工進城了,到咱田家塘小學來教書吧,當老師總比下地幹活要好一些。」就這樣,王寶倫成了田家塘小學的民辦教師。一年後,他們的女兒降生了,有了可愛乖巧的女兒,王寶倫的心情好了很多。

恢復高考後,王寶倫考上了遵義師範學校,他去遵義讀書,田玉芳就替他到學校當了代課老師,教三年級的學生,後來就留在學校當了民辦教師。王寶倫畢業後,被分配到公社的聯辦中學(聯中)教書,轉成了公辦教師,吃上了國庫糧,不比去化工廠當工人差。十年後,田玉芳轉成了公辦教師,她也能月月開工資了。

1995年春天,王寶倫的姐姐給他打來電話,說父母消氣了,讓他帶著老婆孩子回上海看看。一向倔強的王寶倫卻對他姐說,這輩子再也不回上海了。

一晃又是十年,也就是2005年的初冬,王寶倫突然接到姐姐的電話,她姐姐哭著對他說,爸去世了,問王寶倫回不回去?那一刻,王寶倫突然癱在了地上。當天,王寶倫和田玉芳就坐上了回上海的火車。到達上海後,王寶倫跪在他父親的靈前,額頭都磕出了血。剛料理完他父親的後事,他母親又病危住院。在醫院搶救治療十多天,也撒手人寰了。雙親的離世,對王寶倫的打擊很大,不到二十天的時間,他的頭髮全白了,人也瘦了一圈。一想到自己沒能早點回上海看父母,他就後悔得要死。

料理完他母親的後事,王寶倫的姐姐拿出了他父親生前寫好的遺囑。遺囑內容是:他們的父母去世後,老弄堂的那套老房子(待拆遷)由王寶英(王寶倫的姐姐)繼承,新房子(王寶倫父母居住的房子)由王寶倫繼承,銀行存款姐弟倆平分,其他財產由王寶英繼承。

看完遺囑,王寶倫跪在地上嗚嗚痛哭,哭得他肝腸寸斷,痛不欲生。老話說百善孝為先,他卻沒能為父母盡孝,父母的養育之恩不能報答,成了王寶倫心裏永遠的痛。王寶倫每年的清明節都會回上海,每次回上海他都會跪在他父母的墓前長跪不起,對父母的不孝,將會令他愧疚自責一輩子。

近些年,他姐姐多次給貴陽打電話,希望王寶倫和他老伴都回上海生活,王寶倫卻說都這把年紀了,就守在孩子身邊安度晚年吧。若有來世,他將會永遠守在父母身邊,來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

【文章選自網上,作者:草根作家(講述人:王寶倫老師)】


    24小时最新动态

    热点排行

    图片新闻

國際日報 (International Daily News)版權所有. 提醒:業者若未經許可,擅自引用國際日報網內容將面對法律行動. 第三方公司可能在國際日報網站宣傳他們的產品或服務, 您跟第三方公司的任何交易與國際日報網站無關,國際日報將不會對可能引起的任何損失負責. 信息網絡傳播視聽節目許可證:2032302 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許可證-45122353001  X公網安備 450103024350154號 互聯網出版許可證(X)字003號
©国际日报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