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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倌的故事(五) 发布日期:2024/10/10 来源: 打印

(接上期)

小牤牛確立地位以後,看牛人操心就在另一方面了。母牛基本上交配一次就足以受孕,所以經過了交配的發情母牛就又要避免和小牤牛再次接近。畜牲就是畜牲,發情母牛可不懂得什麽是害臊,發情期再怎麽短,那「生理需求」也至少延續半天到一天的時間,這期間會和小牤牛繼續糾纏,「你不上它它上你」。哺乳動物雌性一旦發情,就火燒火燎,如狼似虎,性欲遠大於雄性。此時就不得不盡量節約小牤牛的體力和精力,將它們隔離開了。

牲口的交配純粹是為繁殖,沒有人類性活動那種維系家庭的意義,更不需要什麽「雞」什麽「鴨」之類的性服務。

從豬到牛馬驢的大牲口,都有配種站,這是為推廣繁衍更加優良的品種。盡管配種站的「男方」得以宣泄,卻理直氣壯地都是由「女方」付款。也不管是否懷上——懷不上更好,下次再來。

入秋以後,蠻疙瘩因需要擔任了生產隊的貧協,換上了另外一個不負責的老漢。在嶺前放牛期間,這個老漢和我一起,每天把牛剛趕到坡上,就背著扁擔跑去幹私活,把牛全交給了老忠。老忠也從來不會和他人計較到底誰幹多誰幹少,年輕人,當然要多幹,多擔負責任,也是一個機會,取代老年人本來就是遲早的事情。

好在老忠也已是半個老農,頗有經驗,該怎麽控製牛群秩序,該在什麽地方放牧,大約什麽時間趕到什麽地方去飲牛,老忠全都心裏有底,有想法,有主意。牛吃得差不多,就要趕到溝底的小溪去飲水,牛吃飽再喝足,就一頭頭臥在溪邊反芻了。

嶺前光禿禿,不像葫蘆溝的密林,沒什麽可考察的,拾柴也不過是刨些酸棗刺,收些「毛抓」。拾這樣的柴效率較低,所以不是每天拾。

趕著一群牛擔柴和趕一群羊不一樣:羊走得快,而且都集中在一起走,和擔柴的人速度差不多;牛本來就磨磨蹭蹭,還是滿山坡亂走,總有掉隊的,擔柴人肩膀上壓著一百多斤只能慢走,還要時不時放下柴擔去趕那掉隊的牛,回來再把一百多斤柴擔重新移到肩膀上。所以村裏人都願意去放羊,「看羊拾柴,順手捎帶」,家裏燒的問題解決了。羊圈也沒有那麽繁重的墊圈任務。

把牛散布在坡上,附近也沒有莊稼地,沒有林業局的苗圃,不需要守在牛群旁邊。老忠便樂得一歇。拿出紙筆來,給周圍的山巒畫個寫生;帶上笛子,對著有回聲的山谷吹上一曲。大山溝裏連個人毛都沒有,有時候烈日當空,乾脆脫個赤條條在溪水裏洗澡。插隊期間,只有這個時候能真正洗個澡。也不錯!難得的機會,全身上下所有部位,都有機會見見太陽,嘿!賽過老外的「天體遊泳場」。放牛有時候也十分愜意。

當然愜意畢竟是偶然的日子,那地方的氣候也是和北京類似的北方天氣,秋季下起連陰雨來,那就是放牛放羊人最難過的日子了。渾身淋得精濕,還要在冷風寒氣中照顧牛群,在泥濘狹窄的路上趕牛往返。只有一次,找到一孔破窯洞,附近又來了三兩個放牛放羊的,聚在一起烤火,從地裏掰些玉米來烤著吃。不過也不是什麽好受的事情,破窯洞裏點起火來,沒有個排煙的條件,大家一起在裏面嗆著、熏著。雖然如此,那也比在雨裏淋著強多了。

連餵牛帶放牛,三十多頭牛的牛群,每頭牛的脾氣性格,牛與牛之間的關系,全都了解得十分透徹。一枝鞭子舉起來,沒有一頭牛不怕老忠的。在地裏駕牛犁地、耙地,沒有一頭牛敢搗亂的。

牲口就是牲口,欺軟怕硬的還是牲口。知青老怯就是常被牛欺負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老怯不會使鞭子。鞭子這東西,不知道從什麽歷史時期就開始使用了,讓牲口馴服就是鞭子最有力。能打得疼,還不會傷筋動骨,頂多是些皮肉輕傷。老忠的優點就是鞭子厲害,不但能甩出炸響,還能讓那炸響打到牛的任何一個部位。鞭子的炸響,當初在《航空知識》上就讀到,來自超音速的音爆。只要學會甩鞭子,甩響的瞬間的鞭稍是超過音速的,這樣速度下的鞭稍就不是普通硬度、剛度的作用,而是速度的威力,像鋒利的刀子一樣可怕,打到牛身上那厚厚的牛皮照樣劃開血口子。

說到速度,當初曾經有位科盲找茬來和老忠擡杠,用半徑轉圓圈來計算,認為達不到音速。似乎不知道甩鞭子和轉鞭子根本不是一碼事。而且這樣的計算更是十分可笑,因為用的是小學水平的數學概念:單位時間的位移距離。那不叫速度,那只能叫「平均速度」。高等數學中的速度是在某一個點上,沒有位移,是空間對時間的微分。甩鞭子產生鞭稍末端瞬時的運動,不是可以觀察到的位置移動。

當然製服牲口不能光憑打,一般情況都是揚鞭嚇唬,該哄的時候要哄。要讓牲口安靜下來,人首先自己要心平氣和。如果牲口搗亂要打,而且一定要狠打,要把牲口打服,讓它服服帖帖,這樣才能幹好該幹的活。牲口不是寵物,養它就是要它幹活的。網上有人貼牲口幹活的視頻,居然很多人大發同情之心。牲口可憐,不讓它幹讓人替牲口去幹?豈不更可憐!還是保留些人性吧!

那年剛剛過了深秋,經蠻疙瘩推薦,隊裏讓我當了生產隊的保管。當時的規矩:所有庫房都掛兩把鎖,開庫房一定要至少兩個人,兩把鎖一個是保管的,另一個是貧協的。貧協就是蠻疙瘩。蠻疙瘩這倔老漢的脾氣,也只有老忠一個人能和他搭夥計。老忠的飼養員生涯也到此結束了。那年冬天又像每年的冬天一樣,換了飼養員的牛群中又死掉了若幹牛犢,都是我一頭一頭經手繁殖的,也包括那頭最被我看好的小牛犢。

次年,牛群中最老實最肯幹,也是最能幹的「小老悶」積勞成疾,咳嗽不停,被賣到外村。書上學到:奴隸是「會說話的牲口」,牲口當然就是不會說話的奴隸。奴隸沒有選擇奴隸主的自由,牲口也像奴隸一樣任主人買賣。

「小老悶」就像《三套車》歌中唱的:今後苦難在等著它……

(全文完)

作者簡介】 張亭,男,本會會員,網上筆名:朱老忠。北京66屆高中畢業生,68年下鄉山西夏縣。76年回城後當了8年陶瓷成型工,畢業於唐山業餘工學院,任機電工程師。1999年來美國,在洛杉磯國際日報任職。現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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