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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映生涯 发布日期:2025/5/27 来源: 打印

當時19號公社有30餘個生產隊,因為沒有電,那裡的村民沒有機會看到電影,因此很閉塞。在我下鄉勞動的兩個半年頭後,公社指派某大隊的Z和我共同從事公社的放映工作。Z是當地人(三十多歲,已經是五個孩子的父親了),因為有些文化,在大隊裡作會計,因此學習起新事物來應當比其他人容易些。而我呢,是我們知青組裡四名老三屆高中生中的一個。也不知公社當時的真實想法是什麼,是照顧我身單力薄不宜長期從事農業勞動?還是因為我是高中生,學校同年級的學習尖子?但不管怎樣,這項工作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因此,我欣然地接受了這個任務。

在縣裡經過大約十天(?)的培訓後,帶著影片拷貝回公社正式開始了放電影的生涯。我們使用的放映機是8.75毫米放映機,考慮到農村未通電的事實,也許還有資金問題,能用這種極其簡陋的設備就已經不錯了。(多年後,在參觀北京電影博物館時又發現了這位“老相識”)

我們的二人放映隊沒有固定放映場所,需要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全公社30餘個村子,一天一個村,一月下來差不多輪迴一遍;我們沒有城市影院的跑片便利條件,就一部片子,搭上個新聞簡報就全有了。那時正是樣板戲方興未艾之時,什麼《智取威虎山》啦,《紅燈記》啦,《沙家浜》啦,誰讓咱趕上了那個年頭了呢。對於社員來說,是每月能看一部不同的片子,而我倆呢,是一部片子連續看一個月,樣板戲別說主要唱段,幾乎所有唱段都會唱了,倒也解悶兒了,沒事兒就哼唱。

一次去天成鎮為組裡賣餘糧,騎著毛驢去的,賣完糧返回。恰逢老天降雪,那可叫鵝毛大雪呀,加上糧賣完,高興,又觸景生情,熟記在心的樣板戲張口就來:“朔風吹林濤吼,峽谷震盪……”抬頭看見飛舞的雪花,接唱“望飛雪漫天舞,巍巍叢山披銀裝,好一派北國風光”,那時心情很是舒暢,路上也沒有行人(那地方40里路都難碰上一人,何況是雪天),無所顧忌,唱得忘情,不覺已經唱到了段尾,“怎禁我正義在手、仇恨在胸、以一當十,誓把那反動派——”,這裡在戲曲中有個短暫的過門,一個長re接一個mi,re還是個震音,自己騎在驢身上,誰給我奏過門呀,用嘴代替吧,“嘚……龍。”

下面剛要唱“一掃光”,突然發現驢不走了,我百思不得其解,遇到什麼情況了?難道……,不對呀,這大白天的不會有什麼情況吧?此時我想起,一年冬天,我們送幾個回家探親的同學,為趕火車,半夜啟程趕著毛驢馱著東西走在去天成的夜路上,剛出村不久,毛驢就不走了。我們左顧右盼也沒發現什麼情況,猜測可能附近有狼什麼的,幾個人向驢靠近了一些,後來驢才緩緩前行了。我從沉思中回到現實……,突然,我搞明白了!

原來並沒有遇到什麼情況,是我的戲中有一句讓驢聽懂了,那正是我用嘴代替的過門“嘚……龍”。在我們下鄉的地方,讓牲畜前進是短促有力的“嘚兒!”(去聲)語氣堅定;讓牲畜拐彎是“我謔我謔”同時要把繩子拽向拐彎的一側;讓牲畜停下來則是漸慢漸弱的“嘚兒……”(嘴中打嘟嚕)。想到此我啞然失笑:“NND,不好好走你的路,誰讓你聽樣板戲來的!”,此事好像可以編成一段搞笑段子,我常常想。

話扯遠了,再說放電影,這走村串戶的,腳力還是靠毛驢。到了一個村子,那可是好招待呀,有什麼好吃的儘量找能人給做。而且,按規定,每天伙食費要交兩毛錢,可給了人家不要(公社給我倆的工資待遇是25元/月,每月基本上能全額節餘下,因為吃飯基本上花不出去錢),生怕因為要了錢再不好好給演。其實我們絕不會這樣做的,那個Z還是個黨員。有一次,放映過程中出了點小故障,馬上下面有人喊“今天給吃甚了?”弄得我們哭笑不得。

影片中有時有戰爭場面,電影散去以後,一幫後生們擁到放映機前,追問:這演場電影得死多少人哪?還有幾位更是到銀幕下面用手在地上劃拉著,我不解地問:“你們這是做甚?”他們說:“找子彈殼子!”。有的老人幾十年沒離開過村子,聽說哪個村子有電影,讓兒子推上車,趕20多里山路前來看電影。這些情景讓我至今難以忘懷,也更覺自己責任的重大。

那時的放映機沒有動力來帶,只能靠腳踏發電機發電來帶動。腳踏發電機是一種雙座的連體自行車式的固定架子,把動能轉換成電能。由於我們要兼顧放映和換片,所以經常要村民幫忙蹬車。挺有意思的事兒是,到了夏天,誰也不願意“蹬車”,因為出汗太多。可到了冬天,卻有很多的人搶著要蹬車發電,一來暖和,二來佔據一個看電影的好座位。

換片時遇到一些麻煩,因為沒有照明,只好用手電筒。發電的工作不能停,覺得手不夠用,後來自己在僅有的條件下製作了一個木頭盒子,用來裝電池,上面做了圓柱體,用來走線並充當燈架,再上面是引線和一個手電筒的聚光瓦,再加個簡易開關,把這個“檯燈”放在放映機頂端,換片時打開“檯燈”,騰出手來雙手換片。

這時,我發現我已經喜歡上了這份原來陌生的工作。我怕放映機說明書丟失或者損毀,就動手用鋼筆把整個說明書用仿宋體工工整整地抄寫了一遍(當時沒有條件複印),還精心繪製了書中的插圖,相當於把說明書手工拷貝了一份。這本手抄說明書在後來的多次搬家時丟失了,為此,我後悔了許久。

每個月需要到七十里以外的縣城去換片子,這個工作都是我去,同伴因為隊裡還有會計的事兒,免不了要兼顧一下。這70里路大部分是山路,因為不是專為哪個隊放映,沒有生產隊的驢再來接送,往返140里路全部靠雙腳徒步跋涉。一來一去各用一天,每月一趟。空走70里就是個不小的考驗,身上還要背負著片子和鐵制的片盒。每次到了縣裡熱水泡腳是最舒服的時刻,雙腳經常走得磨起水泡。每次走到山地與平原(我們公社在山地,縣城在平原)的交界處,從山上向平原望去,居高臨下,能看到遠處藍色的岱海、綠色的莊稼,與我們山地的一片土黃色形成鮮明的對照,像是久居在家,偶爾外出遊覽般的令人心曠神怡。

一次背著片子回公社,接近公社時雷電交加。身子濕了不怕,片子也倒不必擔心會濕,有盒子保護著呢。可這雷電太可怕了,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雷響之前先打閃,如果閃過去後隔的時間很長雷才響,說明閃電離自己很遠(聲音在空氣中的傳播速度大約是340米/秒,而光的傳播速度是30萬公里/秒,因此雷和閃傳播的時間差造成了閃與雷的不同步),如果打完閃後緊接著打雷說明雷電就在不遠處。那一次,這閃和雷的間隔越來越短,逼得我直往山地的溝壑中鑽,生怕被雷擊中我這個局部的“尖端”。還好,我安全地回到公社,但我早已淋成了落湯雞。

還有一次,在去縣裡的路上,眼睛餘光看見對面山坡上一隻雞,突然把翅膀一抬,身子卻趴在地上不動了,我納悶這是怎麼了?這時一個白衣巨人極速走過來。我知道,在那裡,很多人為暖和把羊皮襖毛朝內反穿,外面露白茬。開始我以為是個穿白茬皮襖的高個子,轉過臉定睛一看才知道,那不是什麼白衣巨人,而是一個立起翅膀翱翔的白色大鳥。說不上是什麼鳥,反正身體碩大。那只雞嚇壞了,被震懾住了,但那只大鳥並沒注意它,也沒有襲擊我的意圖,朝著它自己的目標飛走了。這時這只雞才如夢方醒,嘎嘎嘎地跑開了。

忘記過了多久,公社為我們配備了汽油發電機,腳踏發電成為歷史,我們的放映工作也變得輕鬆了許多。

一年半後,我結束了放映的工作,同時也結束了在農村的四年生活。這段放電影的經歷卻也為我後來在學校,由音樂轉而從事電教工作積累了寶貴的經驗。由生產隊到縣裡換片時走的這條70里的山路,成為迄今為止常常出現在夢中的鏡頭。

(文章選自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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