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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就是個調皮搗蛋的,就連我爹娘都經常被我弄得哭笑不得。
令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看到我本家六哥和女知青在小樹林約會。年少無知的我將他們的事情傳出去,鬧得全生產隊沸沸揚揚,惱羞成怒的六哥天天堵我,過了好幾年我才敢登他的家門。
我記得那是個夏天,麥收已經結束,秋苗還未到收穫時,算的是農閒季節。當時的農村沒什麼空調風扇,夏天基本上都是一把蒲扇、一卷涼席度過。那年我九歲,調皮搗蛋的我,根本不適應中午的午睡。一般都會等到家人睡著,我就從床上偷摸的爬起來四處瞎溜達。這天我等了好久,終於等到爹娘和妹妹睡著了,立刻躡手躡腳的起身,趿拉上布鞋就跑出家門。中午的生產隊很安靜,家家戶戶基本上都在睡午覺,基本上沒人呆在外面。在三伏天裏,蟬鳴都是有氣無力,時而高聲歡唱,唱不了一會兒就嗓子啞停下來。
我溜達了半天覺得沒什麼意思,就打算到村口的樹林去找找看有沒有鳥蛋什麼的。萬一能找到幾個,褪了毛扔到鍋裏燉一燉也算是點兒葷腥。那年代苦,一年到頭都是黃餅子,連白饅頭都輕易吃不上。一年忙到頭,到了過年也就是拳頭大小的一塊肉。就這點肉也不是隨便吃的,需要煮熟後做碗肉菜。有親戚來就端出來擺上,吃幾口趕緊撤下去補上別的菜。等到過了初五沒親戚上門,才一人一小口的分掉。不要覺得一塊肉不夠吃一頓的,那時候誰都知道肉菜是什麼東西,就算是上門做客、走親戚,也不會那麼沒臉沒皮的夾人家的肉菜吃,都是夾一兩筷子表示個意思。等到客人吃完飯,一碗肉菜不過少個一兩塊肉而已,吃到初五都吃不完。
我從小就饞葷腥,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吃大肉膘子吃到吐。只是當時根本就想不到,這輩子還真有能實現的機會。而且是到了暮年,每次看到肉都有些愁眉苦臉。再也沒有小時候那種見到肉恨不得撐死的衝動。
話歸正題,我到了小樹林裏,四處尋摸著動靜。
那片小樹林在當年頗具規模,有好些個都是百年古樹。我在樹林裏找著找著,就聽到不遠處有什麼動靜,還以為是樹林裏跑進來山雞之類的動物,當即撿了根樹枝悄悄摸過去,如果能抓到山雞那就真是有口福了。繞過去幾棵大樹,摸到一片伐木剩下的樹樁長起來的一叢低矮樹叢。小心地看過去,頓時嚇得驚叫起來,原來那樹叢後面是兩個人,藏在那裏。這倆人我也認識,一個是我本家六哥,另一個是女知青曹雅麗。
咋說呢?倆人抱在一起,六哥的手在人家女知青的衣服裏亂抓……聽到我的驚叫聲,倆人立馬像受到驚嚇的鵪鶉跳起來跑的老遠。直到我從樹叢鑽出來,六哥才沒好氣的跑過來要揪我耳朵。我嬉皮笑臉的閃開,說六哥,大中午的你倆躲小樹林幹啥呢?
當時我就看到那女知青曹雅麗臉紅了,低著頭比鵪鶉還像鵪鶉。恨不得將脖子縮到腔子裏去,捏著衣角盯著腳尖看起來跟傻子似的。六哥聽到我的問話臉也騰的一下紅了,然後結結巴巴的跟我說:“你出去可別瞎說,是曹知青她身上爬了蟲子,我剛才正給她抓蟲子呢!”
我恍然大悟,笑著說:“怪不得六哥手都伸到人家衣服裏去了。”六哥這回連脖子都紅了,只是被我接下來一句話,氣得抬手就要打我。我因為不明白啥情況,隨口就說了一句:“你那麼抓肯定抓不到,要不我給雅麗姐抓吧!”然後就看到女知青捂著臉跑走了,六哥則氣呼呼地看著我,大聲來了句:“怎麼哪都有你呢?趕緊給我滾蛋,大中午的不睡覺瞎溜達個什麼勁兒?”
他急乎乎地抓起地上的破涼席,也離去了, 我楞在那裏摸不著頭腦。在樹林裏瞎轉了好久,只摸到三四個麻雀蛋,揣在兜裏就回了自家。
妹妹正在院子裏玩水,我娘在旁邊洗衣服,我就湊過去跟他們閒扯,說著說著我說道在樹林碰到六哥了,他在樹林裏,給那個好看的曹知青抓身上的蟲子。我娘聽完愣了一下說:“什麼抓蟲子?蟲子咋能跑到人身上去?”
我說:“我也不知道,反正六哥的手在人家曹知青衣服裏面亂抓。”
娘立刻就懂了,抬手給了我一巴掌,然後嚴肅地說:“不許出去亂說。”
我摸著頭根本鬧不清怎麼回事,為啥還挨了一巴掌?只能悶悶不樂的應了句“知道了”。只是下午跟小夥伴玩耍,玩著玩著就給忘了,隨口就跟好朋友二狗子和三驢子說了。
沒過兩天,我驚訝地發現全生產隊都知道了,還有人給六哥的父母開玩笑,說他家的老六有本事,這才幾天就給人家女知青抓蟲子了。
六哥的爹娘搞清楚咋回事來找我爹,我爹自然給我吃了一頓鞋底炒肉。然後幾個人就坐在那裏研究起來,說不如就找人問問女孩家的意思,要人家沒啥意見就給倆孩子辦了事,不然傳出去倆孩子的名聲就全毀了。六哥爹娘深以為然,托我娘去問問那曹知青的意思。
挨了一頓胖揍的我還鬧不明白,不就是抓個蟲子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還經常給小妹抓呢,什麼蝨子、跳蚤,一抓一個,絕對不帶手軟的。
不過看爹娘的意思,貌似他們抓的蟲子,和我抓的不太一樣啊?只是我的揍已經挨了,這件事就等於和我沒關係了,愛咋咋地去吧!沒多久,我就聽我爹娘說六哥成親的事情,還說人家曹知青家裏不同意啥的。不過也沒放在心上,大人的事情跟我小孩子有什麼關係?結婚更好,我能吃席了!
大概又是十來天吧,生產隊來了幾個人,聽說是曹雅麗的父母和哥哥,到了六哥家裏吵了半天,才坐下來開始商量六哥和曹知青的事情,我湊過去聽了一嘴,好像是人家嫌棄六哥是農村人,特別不樂意將曹知青嫁給他當媳婦。我爹和六哥家幾個,都給人家陪著笑臉,不斷地說好話,希望能成全倆孩子。
我倒沒什麼概念,不就是結婚嘛,也就是睡覺的時候旁邊多個人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怎麼還說個沒完了?這情況持續了好些天,從夏天到冬天,最後聽爹娘說他們終於定下來了,要在過春節之前結婚,我心想終於有席吃了。
不過關於六哥和曹知青抓蟲子的事情,倒是在生產隊越傳越盛,都說六哥是抓蟲子的高手,才能把城裏媳婦抓到家來。明顯那段時間,許多小夥子去知青點的次數多起來,只是貌似效果都不算很好。而我作為當事人,好像也沒人搭理,就算我跟大家說,是我,看到六哥在小樹林抓蟲子的,大家也都是笑一笑,繼續該怎麼聊怎麼聊,讓我心裏很不痛快。怎麼能把我的功勞給貪污掉呢?
吃席的時候更慘,因為那年代大家都窮,就算結婚也只是擺了十幾桌。邀請的都是親友,我還被安排到小孩一桌,還沒等開吃就發現飯菜被吃乾淨了。無奈啊!直到幾十年後,我提起這件事還是氣憤得不行。六哥對著我不停地翻白眼,說要不是我嘴欠,他何必在村裏成個笑話?
我也只能嘿嘿一笑,當初確實小不懂事,誰知道抓蟲子是咋抓的啊?
(文章照片選自網上,作者:老閑品人生)